挖坑不填小透明,词不达意神经病

【卢景】旧日一梦 05

05

下午景博只有一节课,结束在四点一个字。饼店正在他回家的路上,他顺道取了,到家恰恰好五点半。

家里男人不在,蒋慧珠和景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着,茶几上像是摊了个水果铺,但是谁也没吃,两姐妹光是讲话,喝一喝茶。

同她皮肤黝黑且终年寡言的哥哥大相径庭,这位中年女性可一点中年的样子也没有。皮肤光洁前庭饱满,艳美妆容在她脸上毫不做作,与颊边D&G的金色镶花耳坠相得益彰。

一见到景博,女人窸窣的谈话声停歇之后,那一双被咖色眼影镌得深邃的双眸更闪亮了。

“Kingsley,”她的声音仍有少女的清亮,“姑妈的新发型!够不够靓?”她才修剪了头发,稍稍电过,在颈边温柔地圈着,新染过的亚麻色清新又俏皮。

“很好看。”景博笑起来,他不擅长给出更中肯的评价,推了推那些盛着水果的盘子,把麦芽糖饼放在桌子上,与他的姑妈拥抱。

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水味,依稀辨得出混有薄荷和琥珀木,清爽的辛香惹得景致在他背后眯了眯眼睛。

且不说景博是否有过这样浮华的爱好,单论这一类讨喜的大众情人香,都不像他这个早跟物理学结了婚的人会有的心机。

景博为妈咪和姑妈斟满茶,再给自己倒了一杯,坐在偏侧的单人沙发上。品质上乘的红茶香气浓郁,他添了一点淡奶,入喉的感觉滑润。他却觉得像是有没滤干净的渣滓,往肚里一吞,像是咽进了玻璃碴子,有棱有角的,堵在嗓子眼里,心情难免沉滞了。

他面上倒还坦然,打量溶溶茶汤的眼睛眼尾略扬,他看到他的母亲正注视着他。

他的姑妈从容地将薄毯搭在自己穿着乔其纱及膝裙的腿上,那质地看起来像是一条半新的细羊绒线梭织围巾,冬季用得腻了,夏天在空调房里拿出来给腿脚挡一挡冷风,就能丢掉了,

也算上是物尽其用,景致一向认为自己节俭,为此时常批评她的哥哥。

“我今天去办事,就在你学校边上”她把边角都细致折好,脸上的笑容真柔美。“本来想去看你的,但是你在跟朋友讲话。”

她目光里探究的意味分明,在景博脸上一扫而过,朝蒋慧珠睇了一眼。

“是不是叫Gordon呐?你那个警察朋友,经常上电视来的,真人看更靓仔喔。”

“你妈咪讲你们次次都出去耍,Kingsley,你们好好friend,多带人家里玩啦。”

景博僵着笑脸应她的话,镶了珐琅的茶杯手柄捏起来打滑,他使力使得指尖发白。

他在他的家人面前,用心惊胆战概括绝不为过,鲜少敢提起卢天恒。

景致却把笑容收没了,眉端一耸,低沉沉叹了口气。

“他做督察,好几年了吧?咁好个年轻人,没得promotion.”她一边说,愤愤不平地摊开一只手。

他的妈咪经常见卢天恒的,跟景致比起来了解得多,说起话来挺硬气。

“他是成事的人嘛!现在还有几个人愿意踏实做事的。”她不紧不慢做了个停顿,又说,“不过做人都要七分嘅,他不识得邀功,肯定没出路啦,连带下头都遭殃。”

在这屋里,客厅的屋顶太高,刻花墙纸把人攥在手里,还一刻不停被墙上挂画紧紧盯着,他听着她们讲话,突然奇怪起来了。

过往许多年,他究竟是怎样在这逼仄的环境里待下去的?

景博默不作声撂下茶杯。浅笑早已从眼里退出了,晃晃荡荡在嘴角勉强挂着,脸上情绪化得有些白。

“其实我们平时都好少聊这些事,妈咪,我不大清楚Gordon怎么想。”

“现在的男孩子,整日都聊女生啦。”景致插了句嘴,“我听说他女人缘好好,点解不介绍给你嘞?”

他略微显露的尴尬表情给了她答案。

这答案像是实在有趣,景致轻哂出声,“你又不看ball,那你们平日都聊了点什么?”她抬起眼,尽管笑意盈盈,可对话刚刚开始时候的考究意味,愈发深重了。

景博只觉得在这地方,他一刻也不想要再待下去了。

“阿妹,吃水果。”他的妈咪善解人意地在一旁拍拍景致的胳膊,指了指桌上的果盘。

景博是她一手带大的。

女人一辈子想要过得舒坦,男人是靠不住的,当初她还未与景然结婚,她就明白,无论如何,孩子都得捏牢在手里。

她的男人没有脑子乐得清闲,如今蒋慧珠在这个家有个能话事的地位,全托这种清晰认知的福。

“Kingsley,妈咪早就同你讲,做什么事都要考虑清楚。Gordon品性我都知,你们要做普通朋友妈咪几时有过二话。”

“但是胡闹都拿到台面上来做,你好好想过没有?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?”

原本是看着景博讲话的,这会儿反而把眼睛转开去了。“大个仔咯,妈咪怎样也看不住你。”她抿了一口儿子头先斟给她的茶,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,“只是景家没法丢这个人。”

景博在自己的事情上,说起来,时常是糊里糊涂的,反应没那么快,要想一想,对着面前五彩斑斓的水果发一会儿愣,才弄懂他妈咪讲的话,她们根本就不是叫他回来吃晚饭的。

有时候他也会回忆起来,有一个燥热的傍晚,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在不安的颤动,他埋在妈咪的怀里,簌簌垂落的眼泪。

她的手掌柔和抚过他的头,他却在这种机械式的安慰下报复性的,只懂哭得更凶。

他突然感受到焦急了,得说点什么,他想他要好好辩解一些什么,哪怕是形式,总得争取点儿什么才行。

可他什么也想不出来,急切压迫他的血管,血液没头没脑周身乱窜,他恨不得慌乱地发起抖来。

景博在脸上僵持的笑容,这才完完全全剥落了。

就算脑袋空白讲不出话,也应该要在这两位女人的眼皮底下,暴躁地弄出些什么剧烈的声响才算舒坦吧。

可他没能怨怒地跺脚,掀不翻面前的一张桌,他说话了,声音不大,苦闷已经把他掐得够呛。

“妈咪,我知道,我会跟他保持距离。”他站起身,衬衫下的双肩可怜地,紧紧地收起来。

景博拎起那只装着麦芽糖饼的盒子,“我去让莲姨把饼切一切。”

“不必了,”蒋慧珠抬起一只手制止他,“莲姨已经准备点心了,你回房间去呆一呆吧。”

 

处理情绪有什么至上的方法,脱得只剩内衣裹起被子来睡一觉吧。

景博转醒过来,大致已经过了夜里一点。被子不知道怎么横过来盖了,他是被冻醒的。

他起身去推开窗子,从这半山腰望下去,只有一圈一圈路灯的光,随着夜间清冷空气的波动悠悠摇晃。

他对着景象,已经相当熟悉了。睡不好觉的每一个夜晚,他都想着要把头探出窗子,往外头看一看。

手机的提示灯在暗夜里一闪一闪的,景博倚在窗台上,按开了看。

没什么要紧事,只有卢天恒尽职尽责,打了两个电话没人听,传了简讯给他,问他明天什么时候去接。

景博一字字删去“别来了”,改成了“七点”。

荧光屏直盯得人眼酸,他点了send,立马按灭了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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